第3节 我怎么死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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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香又说四房的太太脾气好,待人和善,在沈府里口碑极好,奴婢们都爱戴她。

三房的人安静低调,不爱参与家里的事情,也不大受重视。

然后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沈荞有点不耐烦了,觉得要由自己掌握主动权。

直接开口问:“我是怎么死的”

她明显觉得松香的身子抖了一下。

“是是吃错了东西”

吃错了东西

会死人

沈荞简直要笑死了她最惨的时候吃过半生不熟的地瓜,树上青黄不接的果子,小石子和棒子面混杂在一起的粥,长了霉的饼把霉点刮掉拿火一烤就吃下去,连肚子都不闹。

怎么沈荞就一命呜呼了何况娇养在深闺的小姐,吃的这么讲究,怎么才叫吃错,白糖蘸成了盐

“吃错了什么东西”

“是,生的银杏果”

哦,那个好像是不能生吃的。

“小姐不知道从哪儿找了好些银杏果来,到了出事的前一晚,您一个人在屋里吃掉了满满一盘加上您身子一直病弱,就没有,救回来”

“等发现的时候,您整个脸都是青色的,满床满地的银杏壳,可吓人了太太当场命人全部都烧掉了”

沈荞冷声问:“你的意思是我是自杀的”

松香惊恐的捂住她的嘴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嚷嚷,太太说了谁要敢泄露出去半个字,就打死就连老爷都不知道,方才您也听见了,白大夫说是吃了寒滞之物”

太太不告诉老爷沈荞本能的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松香随即又悲泣起来:“小姐您怎么能这么做呢您再苦也不能做这样的傻事呀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沈荞只觉得头里嗡嗡的,想喝止她又觉得不好,便生平第一次试着安慰人,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像磕掉烟袋里的烟叶灰一般。

没错,她还会抽烟袋,很累的时候会抽几口提提神,这没什么可丢人的,她从没把自己当作过女人。

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很想抽两口。

“我干嘛要死”沈荞问

松香正哭得伤心,却发现沈荞的表情冷静的可怕,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听一件稀松平常的故事,又听她这么一问就愣了。

现在这么云淡风轻的,昨晚怎么会去死的呢再说那得问您自己吧

松香吞吞吐吐的说:“大概,是您不想嫁给际少爷了”

“季少爷是谁”

“您不记得际少爷了”松香的心情突然复杂起来,是记得他好呢还是不记得好那个祸害,也许不记得好吧

沈荞越来越不耐烦,做出属于她特有的动作,右手拇指抵了抵下巴说:“把你知道的,捡要紧的说别让我一句句的问”

际少爷,沈际,二老爷收养的义子。

虽然为了到底该不该姓沈府里已经闹过多少次了,姑且先叫他沈际吧。

反正天下也不只有南居贤坊这一个沈家,他爱姓就姓吧但是祠堂里给祖宗上香的时候,永远不会有他的位子

这话是沈老太爷说的。

十六年前河间府发大水,初任户部小吏的沈近山先行赶赴涝区勘察灾情,年轻人还没有足够的防护经验,他站在黄沙稻草包垒成的临时堤坝上时忽遇洪流来袭不幸跌入洪涛,贴身随从张广奋不顾身跳下去营救,将他推上岸后自己却体力不支被大水卷走。

留下了怀胎十月即将分娩的妻子。

半个月后其妻生下一个男孩,却因产后大出血离开了人世,二老爷悲伤不已,又感念张广的救主忠心便收养了孩子,带回了沈府。

从此沈府里至少有三四成的矛盾和这个孩子有关

此事沈老太爷原是不答应的,二爷自己又不是没有孩子,突然多了这么个螟蛉之子叫外人怎么想,他品性如何禀赋如何身体康不康健要不要改姓改了姓要不要入族谱有没有继承权平常交给谁来教导

这些都是麻烦

当时的二太太刚生下二少爷朝哥儿,产后一直心情郁闷,根本不愿意也无心去管这个从天而降的孩子,更何况还有传言说,二老爷对这个孩子如此疼爱,会不会是和外面的小妇偷偷养的呢

秦氏当然不相信,当时二老爷踌躇满志的刚刚入仕,怎么可能做出这样自毁形象的事来,即便真是外面的小妇生的,早在怀孕之初就大可以求了自己让她住进府里,就算抬个姨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当时的封姨娘也是秦氏做主纳的,自己并非是那不守妇德的善妒之人

认一个义子带来的麻烦和后果远远大于把偷生的庶子领回来养

大大的不合算

最令人意外的是,一向做事情不感情用事的祖母简氏却动了恻隐之心,不断从中周旋成全,还说二老爷收养忠仆的孩子是大大的义举,在同僚和上峰面前建立的是重情重义有责任的形象,同时也等于告诉家里其他的家奴,只要忠心伺主,主子也会真诚待下,这样一举两得的好事怎么能不做

况且这孩子的父亲既然是个牺牲自己去救主子的人,这孩子身上也流着忠仆的血液,将来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孩子

好孩子当然应该养在身边。

然后好事就来了,好孩子沈际看上了美貌却瞎眼的沈荞

沈家原以为沈荞是要养一辈子的。

没想到会报恩的父亲生下会报恩的儿子,恩恩相报,沈际居然愿意娶一个瞎子为妻

别人不知道怎么想,反正老太太和二老爷信了,而且动心起来。

这一次大太太和二太太难得态度一致起来,那就是一致反对

“那我愿意嫁给沈际吗”沈荞面无表情的问,她对于这种儿女私情没有概念,问起来理直气壮。

“原来一开始的时候,好像是愿意的”松香声如蚊讷。

“可是慢慢的就不愿意了,重阳节那日小姐从流芳斋回来后就天天的哭,际少爷来了您也不肯再见,眼见着越来越瘦,就病倒了,直到昨晚上您就把藏了一盘的生银杏果给吃了”

沈荞沉默了一会儿。

“我之前是个很软弱的人”松香说是,您性子柔弱,阖府皆知。

哼哼,也就是说人人可欺吧

沈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虽然看不见,此刻却凛然透出威慑的压力。

原来沈荞的气息含糊甜美像仲夏的栀子花,如今却如雪中的寒梅那样冷洌。

笃,笃笃,沉寂的室内突然传来可疑的敲窗声。

沈荞准确的转向北面的花窗,松香却失声惊跳起来“不好一定是际少爷”

“他不走正门的吗”

“嗯嗯,他怕太太知道,每次都是这样偷偷的来”松香烦躁的在屋里走了几步道:“不行,您不能再见他了太太知道了非打断我的腿不可小姐您快躺下,我去叫谷妈妈来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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