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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团乱毛。周泽楷好脾气地笑着任由孙翔“欺负”，最后搞得孙翔先不好意思了，顶着一脸不情愿，动作却很轻柔地给周泽楷整理头发。

张佳乐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一幕。

之后在餐桌上，孙翔大方地介绍了周泽楷的新身份，周泽楷冲张佳乐腼腆一笑，目光恳切：［前辈，请保密］。

孙翔一听就垮下脸撇了撇嘴，而后用力搂住周泽楷的肩，不满地说：［没关系的嘛。］

周泽楷坚持道：［现在，不好。］

张佳乐又不傻，略一想也就明白了。

那一顿饭，面对周泽楷和孙翔无意识的放闪，张佳乐吃得是食不知味。

没过多久便是中秋节，孙翔晒出双方家长见面的那条微博，张佳乐刷到后震惊地问孙哲平：［他们才交往多久，就要结婚了？！］张佳乐心中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但如果真是那样，那周泽楷就太该死了。

孙哲平失笑：［怎么可能，至少暂时不会。就算他们想，叔叔也不会同意，他还舍不得。只不过小傻逼和周泽楷也算患难一场了，现在又搞上了对象，捧在手心里宠了二十年的心肝宝贝谈的第一个对象，叔叔他们当然想考察考察。］

张佳乐松了口气，却久久说不出话。

曾经孙翔对另一个人的存在守口如瓶，闭口不谈，只敢在无人问津的角落，偷偷地把他的欢喜泄露一丝在眉梢眼角，如同撕开一条小小的口子，只有这样才能让那快要满溢而出的感情得到一丝喘息的欢愉，连炫耀都小心翼翼。而现在，孙翔恨不得放声大喊，痛痛快快地对全世界宣告他光明正大的喜欢。

明明恋爱就该是这样的，明明孙翔就该是这样的，张佳乐却忽然恍惚了。

他是为数不多的那段不见光的感情的见证者。他见证了孙翔是如何奋不顾身地爱另一个人，爱得笨拙而辛苦，为自己并不擅长的事情，一头热地付出全部。

要孙翔喜欢和讨厌一个人都太容易了，张佳乐一点不怀疑现在孙翔是真的喜欢周泽楷的。然而还有一种存在，介于两者之间，爱过，恨过，爱的时光成为过去，恨的感情没有未来，于是那个人凝固在生命的某一点，纵然爱恨都能够割舍，可是为那个人做过的一切，已经塑造了我们本身，永远地成为了自己的一部分。

张佳乐开口了：“二翔。”

“嗯？”孙翔头也没抬。

张佳乐问：“你打算什么时候不要压岁钱？”

打字的声音一顿，之后孙翔明显提高了手速，飞快地把剩下的字句打完发过去，挺身坐起，双手撑着床垫往床尾滑了一点，两条小腿荡在床沿一晃一晃，望着张佳乐道：“你说话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

“哟，居然听明白了啊。”张佳乐笑：“也没什么，就是检验下你的智商。本来就不聪明，看看谈恋爱会不会让你变傻子了。”

“放心，这次不会了。”

张佳乐一惊：“我去，你长进可以啊二翔，连这句话你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啊。这有什么不明白的。”

“……”张佳乐默然，良久，道：“所以，二翔，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无所谓，随缘吧。”孙翔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以后的事我不想去想了，现在很好就行了，想那么多干嘛。”

“……哦。”

这个回答让张佳乐如鲠在喉，难受极了。他还记得那颗没有送出去的戒指，还有孙翔满心欢喜地念叨了将近一年的所谓“秘密”。曾经他是那么快乐地期待着、计划着、幻想着未来，而如今，他的眼光变短了，他强迫自己把目光落在眼前的快乐上，因为只有这些才是实实在在，握在手里的，不会让人受骗，受辱，和受伤。至于那些靠努力和天分都未必能做到的事，他不想再心思了，就交给虚无缥缈的缘分吧。

叶修，你都做了什么啊。

张佳乐轻声问：“周泽楷是怎么回事？”

“周泽楷？周泽楷很好啊。”孙翔轻松地笑起来，像一个平时不那么聪明的学生，这一次却听见老师问了一个根本不需要去想的，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问题，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给出正确答案：“和周泽楷在一起很开心啊。”

……这样啊。

张佳乐了然地笑了，直勾勾地望进孙翔的眼底，说出那个几乎已没人敢在孙翔面前提起的名字

“那，叶修呢？”

叶修又算什么呢？

孙翔盯着张佳乐看了一会，才说：“张佳乐，你这个问题，挺没意思的。”

他神色自若，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他知道他迟早会遇上这一问，而令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是，此时此刻，他竟然比他预想得还要从容许多。

孙翔晃着腿，反问道：“张佳乐，你去做解除手术之前，一定特别难受吧？但是等做完了，知道标记解除的那一瞬间，你是不是一下子就轻松了？”

张佳乐一怔。

孙翔仰头望向天花板：“表彰大会那天下午，有一小会吧，我真的以为自己快死了。可是等晚上把那些话都说出去了，和周泽楷还有轮回的队友吃了夜宵，在回酒店的路上，走着走着，我突然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那时他恍然大悟，原来分离最痛苦的时候，是意识到分离无可避的时候，并非分别的当时，而是等待分别的日子。就像死刑犯真正受到的惩罚其实不是死，而是临刑前的煎熬。眼看着死期一分一秒地临近而无能为力，那种深入骨髓的绝望，可以比死亡本身更彻底地摧毁一个人。

然而离开一个人，毕竟还不是死。当一切尘埃落定，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感觉会一点点地变淡，慢慢地，不知道哪一天，忽然就不再痛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这是真的，哪怕它只是用后来的经历，把痛苦的过往一层层地覆盖，那也是愈合。

“至于叶修，不会再见了。就是，嗯……”孙翔想了一想，然后比了个x的手势：“当世界上压根没这个人。”

“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孙翔冲张佳乐灿然一笑。

这笑容让张佳乐的心狠狠地颤了一颤，而后他快速地道：“好，我明白，不用说了。”

孙翔飞了个吻：“么～你越来越有长嫂如母的气质了张佳乐，那就赶紧退役给我生侄子去吧，反正你们霸图今年还是没戏，早点死心比较好。”

在以前，张佳乐定然是要和孙翔斗一番嘴的，可今天，他没了这个心思，走过去撩了把孙翔的头发，微笑着说：“对了二翔，我是不是还没有跟你说过，你的新头发，很好看。”

孙翔表示自己不吃这一套，嫌弃道：“什么新头发，你的反射弧也太长了吧，我这都染了多久了。”

说完，孙翔一骨碌从床上滑下